“工业化国家的石油需求已经达到峰值,并将开始逐步下降。未来主要石油需求将来自亚洲。”国际能源署(IEA)首席经济学家比罗尓(Fatih Birol)在夏季达沃斯论坛上接受《第一财经日报》记者专访时表示。
比罗尔表示,目前原油市场“供需平衡”,且“供应量充足”。叙利亚局势缓解尤其利好中国等亚洲国家。他相信,尽管中国经济正在放缓,但中国经济仍将继续成为驱动世界经济的引擎。中国的能源需求将进一步增长,但未来几年或有所放缓。
比罗尔说,去年中国大幅提高了能源强度,创下历史纪录。但中国在提高能源效率方面还有很大潜力。他预计未来十年内中国仍会是最大的碳排放国,但随着碳排放政策的出台和能源效率改善,排放量会逐步降低。
第一财经日报:由于市场对叙利亚紧张局势影响中东石油供应的担忧加剧,过去的一个月中布兰特原油期货价格有所攀升。在什么情况下IEA会采取应对措施?如果叙利亚局势影响到其他主要产油国,是否会进一步抬高油价?
比罗尔: 目前局势有所缓解,这尤其对于包括中国在内的亚洲国家是利好消息,因为它们石油进口量巨大。一些国家或地区如欧洲对能源进口存在很大的依赖性,而同时欧洲正处于艰难的经济复苏阶段,因此一旦能源价格上涨,将对全球经济复苏造成负面影响,因此我希望能源价格能够继续保持在低位。目前能源市场供需平衡,可以说供给充足,因此我不认为会产生负面影响。
日报:美国页岩气产量令所有人感到吃惊。国际能源署预测美国到2017年将成为世界最大产油国,到2035年美国将基本实现能源自给自足。这会如何影响全球能源格局?
比罗尔:在2012年,我们预测美国将会超过沙特阿拉伯成为世界最大的石油生产国,而俄罗斯将在2013年成为最大的天然气生产国。就目前情况来看,我们的预测十分准确。美国在四五年前就开始了页岩革命,美国今天页岩气产量已经相当于卡塔尔的两倍,其石油生产量也攀升不少。这就意味着美国将无需再从中东进口石油,但在中东和亚洲包括中国、印度和东盟国家之间又会产生一条新的供应链,会有更多或几乎所有的中东石油出口都去往亚洲。到时世界能源格局将会产生重大变化,但总是会有遭殃者,比如原来那些天然气出口国的市场份额会有所减小,而包括美国、加拿大等国都会加入竞争,希望来分得一杯羹。
日报:你认为短期内北美页岩气的崛起是否能在其他地区复制?
比罗尔:我不认为在2020年之前中国会有类似令人惊喜的进展。尽管中国页岩气资源丰富,但美国的页岩气产业起步远远早于中国。中国需要更加耐心地等候,要复制美国的成功模式尚需时日。
日报:由于欧洲和美国经济增速疲软、加之新兴国家增速有所放缓,导致石油需求下降,因此IEA下调了全球石油需求预期。但近期,欧洲、美国经济有所复苏,IEA会否在11月即将发布的《世界能源前景》报告中上调预期?
比罗尔:总体而言,我们认为工业化国家的石油需求已经达到峰值,并将开始逐步下降。未来主要石油需求将来自亚洲。
日报:国际能源署预测中国经济增速将持续放缓,你如何看待中国未来经济前景以及未来的能源需求?
比罗尔:中国经济将继续成为驱动世界经济的引擎。随着一国生产力、生产效率的提高,经济难免会出现放缓,谁都无法长期保持10%的年均增速,政策效率对中国而言越发重要,我认为中国的能源需求将进一步增长,但未来几年增速会有所放缓。
日报:尽管中国仍是世界最大的排放国,但中国在改善能源效率方面做了诸多努力,你如何评价中国取得的进展?
比罗尔:我对中国在“十二五”规划中改善能源强度的努力表示衷心祝贺。去年中国大幅提高了能源强度,创下历史纪录。但中国在提高能源效率方面还有很大潜力,尤其是如空调等的电器设备效率,还有卡车、摩托车等机动车效率等。正因如此,中国不仅可以降低能源成本,同时也能改善环境污染问题,这对中国而言是大有裨益的。
日报:当然,清洁能源也伴随着负面因素,诸如我们在太阳能、风能等可再生能源方面存在产能过剩的现象。在缓解产能过剩方面,你对中国有何建议?
比罗尔:一些可再生能源的技术成本高于传统能源技术,如煤炭、核能等。中国制造业的能源消耗量巨大,所以中国政府必须在推动新能源利用和保持竞争力之间寻求平衡。
日报:自全球金融危机以来,各国领导的注意力都聚焦于金融与经济领域,一定程度上降低了对气候变化的关注。我们要如何扭转这一局面,将气候变化问题重新提上议程?
比罗尔:能源部门至关重要,因此我们一定要尽快将其提上议程。我在北京与气候变化委员会的高级谈判官对此有过一番讨论,我们对中国及其他国家提出了四项建议,即提高能源效率、关闭效率低下的火力发电厂、取消化石燃料补贴、减少排放。巴黎气候变化会议将在2015年召开,因此目前气候变化愈发受到关注,如果各国都能合力推动气候变化议程,则达成新的全球减排协定便指日可待。 2012年,中国的排放量是历年来增幅最小的,这主要是由于碳排量下降。
日报:中国仍然是全球最大的排放国,这种趋势会有所改变吗?
比罗尔:我认为在十年内,中国仍会是最大的排放国,但随着碳排放政策的出台和能源效率改善,我认为排放量会逐步降低。
日报:各国政府正在进行协商,希望在2015年的巴黎会议上达成一份新的气候变化协议,但协议正式生效要到2020年,这是否太迟?
比罗尔:我认为一点也不迟,因为此前尚有许多功课要做。2020年前,我们需要进行大量投资,如建设符合标准的火力发电厂,其寿命将达60年。如果从现在到2020年前我们能充分落实四项政策,即提高能源效率、关闭效率低下的火力发电厂、取消化石燃料补贴和减少排放,这样到2020年时正式落实新协议便会轻松很多。我想传达的信息是,不能等到2020年再开始行动,各国从现在起就要携手努力,为迎接2020年的到来做好准备。目前最重要的是,我们要在减少污染的同时保证国家经济增长。
日报:今年达沃斯的主题便是“创新:势在必行”,作为能源专家,你如何解读这一主题?
比罗尔:在我看来,最重要的创新是能源效率的创新,包括中国在内的许多国家都在这方面做出了积极努力。我认为,能源效率创新可能比页岩气的开发更加重要。
日报:为什么可再生能源相较于传统能源的竞争优势在新兴国家更为突出?
比罗尔:可再生能源,尤其是太阳能和风能的成本比煤炭更高,但利用可再生能源能够减少污染。中国政府可以通过限制煤炭使用量或收征煤炭税等来推动可再生能源的开发利用。对于欧洲而言,情况亦是如此。如果政府不加以干预,可再生能源就无法获得充分发展。
日报:在你看来,未来全球能源的最大趋势是什么?
比罗尔:我希望未来能有一项全球性的大型能源效率政策,这股强劲的浪潮将影响所有能源的需求格局,也有助于刺激国家经济发展、缓解气候变化、缓解地缘政治紧张局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