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OPEC会议看中东石油局势
美国强行推进对伊朗制裁,背后最大的支持来自于沙特提高供给的保证,而OPEC名存实亡的会议中所透露出来的矛盾,也极好地诠释了
油价是为政治服务的这一究极理念。
近期引人注目的国际事件莫过于
欧债危机中最不稳定的因素——希腊大选。虽然毫无悬念地,右翼势力最终获胜,希腊在对德国的“叫板”中最终不得不低头,但欧元区体系内部的矛盾已经开始逐步显现,欧元能走多远还是一个未知数。而就在希腊大选的三天前,国际上另一个曾颇具影响力的组织,也低调地召开了一次对于国际市场非常重要的会议,这个组织就是OPEC。
就在多数目光集中于欧债危机的进展上时,曾经可以左右油价走势的OPEC会议却显得如此不值一提。然而OPEC在国际市场上曾经的影响力甚至高于今天的欧盟,OPEC的决议对于国际经济的影响丝毫不亚于如今的希腊选举。在1973的石油危机中,OPEC减产的决议直接引发了全球经济在上世纪70年代的全面衰退;1991年海湾战争后,OPEC提高产能避免了全球经济陷入衰退。
然而从2000年起,OPEC的影响力日渐式微,一方面是俄罗斯、加拿大和巴西等国产油量的快速增长,另一方面是OPEC多数成员国后续投资不足,产能扩张缓慢。但最重要的一点是,基于美国的中东战略,OPEC内部难以形成统一决议,无法实现其“协调和统一成员国石油政策”的初衷。
在6月14日的OPEC会议中,这种矛盾表现得尤为突出,被欧美大力制裁的伊朗目前国内经济濒临崩溃边缘,油价的回落会成为压垮其经济的最后一根稻草。在会议上,伊朗强烈要求OPEC限制产量,这种呼声也得到了中东以外其他所有OPEC国家和伊拉克的支持。事实上,
国际油价从4月份回落至今,跌幅已逾20%,重新回到了近两年的最低水平,如果考虑到近两年的货币因素,油价跌幅还远不止这个水平。作为以石油出口为主要财政收入的OPEC国家,限制产能自然也是情理之中,然而,沙特却旗帜鲜明地站在了欧美一方,要求继续提高产能上限。此前沙特石油部长也在多个场合透露无论会议结果如何,沙特仍将持续增产。
沙特的提议显然更多是为了针对伊朗,伊朗前石油部长罗斯塔姆·加塞米就表示“政治斗争的阴影已经笼罩了OPEC”。伊朗此前也多次警告沙特不要把石油作为打击德黑兰的武器,要求沙特停止向对
伊朗石油进口实施制裁的国家增加原油(83.24,-0.03,-0.04%)供应。不过沙特予以否认,并表示有权向任何国家出口石油。
有人将欧元区从建立到如今的危机归咎于美国的“连环计”,其实,欧元由于设计上的先天不足,加上欧洲国家的多元化以及民主制度,危机的产生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必然,美国在其中的作用最多只能算是推波助澜。但OPEC从建立初期至今,近50年的时间里,从前20年的呼风唤雨到目前的名存实亡,可以说基本是沿着美国所希望的道路在行进。
OPEC虽然拥有11个成员国,但主要成员国集中于海湾地区,其中起主导作用的还是沙特和伊朗。作为海湾地区最大的两个国家,同时又坐拥全球30%的
原油储备,如果它们能协力发挥在OPEC以及中东事务中的领导作用,则无论在中东还是全球范围内,都具有极大的影响力。然而这种局面,显然不是希望在全球能源市场和中东局势中起主导作用的美国所希望见到的。
如果说欧元区存在的问题在于财政和货币权上的分离,而OPEC的问题则在于原油产出和对美态度的差异。事实上,在OPEC成立初期,作为冷战中遏制苏联向中东渗透的战略要地,伊朗也曾与美国有过一段亲密期,由于地理位置的重要性,伊朗也是美国在上世纪60—70年代在中东地区最重要的战略盟友。
不过美伊关系从一开始就是不对等的,虽然美国是巴列维王朝最重要的支柱,是其复兴“波斯帝国”梦想的重要实现者,但伊朗却始终不过是美国对抗苏联的棋子,是美国全球布局中的一小部分。上世纪70年代末中东和亚洲地区间的平衡发生巨大转变,中美建交,阿富汗投向美国,伊朗的战略意义开始逐步下降,而同时,伊朗为充当地区霸主所体现出来的独立性也逐步引起了美国的不满。70年代后期,美国支援的逐渐缩减以及油价持续低迷,促使伊朗国民收入骤降,民众不满情绪陡增,并最终引发了伊斯兰革命,伊朗从此成为了中东最坚实的反美“碉堡”。伊朗局势的骤变曾经令美国措手不及,时至今日,多数评论还将“失去伊朗”作为20世纪美国外交史上的重大失败案例。
虽然伊朗的“背叛”曾经一度引发了美国对于中东局势脱离控制的担忧,但随后的“两伊战争”耗尽了伊朗的元气,伊朗的大国梦就此戛然而止,美国也寻得了利用中东各国间矛盾来实现地区间平衡,并以较小代价实现对地区间的整体控制的方法。“两伊战争”期间,美国向双方提供支持,战争最终的结果是两败俱伤,伊朗在此后近20年的时间内都未能恢复元气,而伊拉克则在此后的两次海湾战争中被彻底断送了称霸的梦想。
自2000年起,油价的快速上升提升了伊朗的国家实力,小布什在中东强行推进“大中东战略”又引起了中东国家的普遍反感。2006年12月萨达姆被捕后,美国此前给予伊拉克什叶派穆斯林的承诺又成了空话,两伊关系开始逐步亲近。自2000年起,伊朗与阿拉伯国家的关系开始逐步修好,阿盟亦有意收纳伊朗作为特殊成员国,以观察员身份出席阿盟会议。中东局势的演变显然不是美国所希望看到的。2006年和2012年的两次伊朗核危机,引发了海外国家间不信任度的提高。2011年“茉莉花革命”爆发,欧美合力推翻了多个“独裁国家”,而巴林民众的诉求则被美国解读为伊朗的渗透,在美国支持下,多国联军介入镇压,最终保全了巴林这一君主制国家。2011年10月,伊朗刺杀沙特驻美大使新闻的曝光更令两国关系降至冰点。
在全球经济复苏缓慢,欧债危机持续发酵,美国大选,中国经济放缓的综合背景之下,美国强行推进对伊朗制裁,背后最大的支持来自于沙特提高供给的保证。而OPEC名存实亡的会议中所透露出来的矛盾,也极好地诠释了油价是为政治服务的这一究极理念。近年来,随着美国“能源独立”战略的逐步实现,中东对于美国的战略价值越来越低,美国也将战略重心移至亚太,直接遏制中国。作为中东原油接力棒的下一任选手,面对美国离去后动荡不安和危机四伏的中东,中国会面临巨大的挑战,未来如何调和沙特与伊朗的矛盾,也终将成为中国绕不开的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