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电毛利堪比“煤老板” 三亿元投入十年可赚回
央视2套8月3日播出《经济半小时》,以下是文字实录:
一、水电毛利堪比“煤老板” 生态破坏谁埋单?
欢迎关注《经济半小时》,今天将继续聚焦水流困局。昨天《经济半小时》播出了舟曲为了增加地方财政,允许许多无证水电站上马的报道,引起了强烈的社会反响。许多观众和网友反映,类似的情况在全国很多地方都有。他们希望国家能够加大力度,对这些无证水电站进行治理整顿。先来回顾一下昨天的报道。
水电站乱坝争水,国内江河断流的事情屡有发生,陕西的岚河干流百余公里建16座引水式电站,导致河流断流鱼类灭绝,下游村庄生活用水和农业灌溉用水受到影响。福建的九龙江作为闽南地区的母亲河,因为近几年新建起的上千座水电站,九龙江多处断流,曾经的渔村变成石头村,一度引发炸坝的呼声。目前水流量已减少50%的岷江,出现了数段长达十多公里的干涸无水河道,大片裸露的河床和大块突兀的石头触目惊心,而干旱无雨天气以及水电站引水入洞,正是造成岷江断流的直接原因。600公里的甘肃白龙江,在很多河段,水电站几乎是首尾相接,干支流水电站达上千座,大部分水坝滴水不漏,大面积河段的白龙江出现断流,河床裸露。
在甘肃舟曲跑出租生意的赛囊师傅告诉记者,水电站全是让电站了,水进洞里去了,白龙江大部分都是干着的。
有关部门统计显示,现在全国江河上在建和规划的水电站装机总量近1.4亿千瓦,接近八个三峡工程的装机规模。长期以来,水电建设和生态保护之间形成了两大对立阵营,是建坝还是炸坝争论不休,在相持不下的争论中,包括大渡河、雅砻江、金沙江等江河干支流上,大批引水式水电站已经上马,把江河截成一条条干枯的河流,河道变成碎石滩,引起生态环境恶化,引发地质灾害不断。
舟曲县环保局局长张庆民说,在他的记忆当中,小时候有泥石流,但是非常小,一般就是把公路阻断了,但是现在直接就是村庄毁灭,而公路阻断是经常的事情。
记者发现,小水电遍地开花,但是水电站建设必须进行的安全评价和环保评价的规定,在很多地方都成了一纸空文。
舟曲地震台的台长表示,去年只有玛曲水电站办理这个手续,其它水电站都没有办手续。而记者在采访一位正在开工的电站负责人孔经理时,他承认:他们就没有做这个地震的安全评价。
尽管一些电站审批手续没有办理,当地招商部门却竭力为它们提供上马建设的条件。
舟曲招商局王局长说:“水电站的建设是利大于弊,像舟曲这么贫困的地区,如果把水资源白白地浪费,不开发,舟曲会继续贫穷落后,假如这些水电站全部开发起来了,我们这两个亿,比如说能源我们可以发展其它产业,整个把我们的经济就带动了。”舟曲水利局副局长高战胜也对记者表示:“你说负面效应的话,毕竟不占主要的,有一点儿影响不大,就是微乎其微的,不大不大。”
为了增加地方的财政收入,一些地方政府对这些无证水电站大开绿灯,根本无视其对生态环境和地质构造所带来的破坏。而那些水电投资方,也不顾国家的法律法规,无证开工,跑马圈水。不难想象,这种乱象屡屡出现,正是因为有些人为了追逐高额利润,不惜铤而走险。一位长期研究电力上市公司的证券分析师向记者证实,水电站确实利润惊人。
在方证证券,电力分析师孙灿告诉记者,水电是一种利润很高的行业,其毛利几乎可以和煤炭相媲美。
电力分析师孙灿还指出,如果拿水电、火电,和煤炭作对比,如果剔掉其它业务,水电的毛利大概达到37%,火电大概达到10%左右,煤炭的话大概达到39%左右。
很难想象,水电行业的毛利率居然高达37%,几乎与人们心目中属于暴利的煤炭行业39%的毛利率相差无几。孙灿向记者解释说,煤炭和水电其实有着非常相似的行业特点,它们都是依靠自然资源来产生能源,在能源紧张的大背景下,谁占有这些资源,谁就可以获得相当高的回报。
电力分析师孙灿向记者透露:“如果只看毛利率的话,煤炭在整个行业里面盈利能力应该是排到比较高的位置了,水电也是很不错的。”
据孙灿对全国水电行业的调查,他发现,水电是一个利润高同时又很稳定的行业。他表示,拿现在的上网电价和成本相比较,除了一些刚建成的水电站,基本上都是盈利的。
同样是电力行业,火电的毛利率就远远不能和水电相比。尤其是近几年煤炭价格持续上涨,水电与火电的利润差距也越来越大。孙灿向记者展示了2006年到2010年火电行业与水电行业的毛利率比较,最高时,水电的毛利居然是火电的10倍,在去年,水电的毛利也达到了火电的3倍左右。如下表所示:
火电毛利率 水电毛利率
2006 21.28% 36.44%
2007 20.05% 38.32%
2008 3.96% 36.84%
2009 16.41% 37.71%
2010 12.96% 36.23%
孙灿认为,水电和火电毛利的巨大差别,正是一些电力巨头无证开工,跑马圈水的原因。而在一些监管不到位的地方,小水电遍地开花,更是不足为奇。
电力分析师孙灿告诉记者,考虑到水利资源的一个不可再生性,可类比于煤炭,煤炭的资源量也是一个不可再生的,是谁先占着谁就有的一个模式。
水电的毛利可以和煤炭相媲美,最高时水电毛利将近是火电的10倍,这个发现让大家看到了跑马圈水乱象背后的根本原因。当然这些水电上市公司都是大型水电,这些利润数据能够反映包括大中小型水电站在内的整个水电行业的普遍情况吗?记者在甘肃和贵州进行了调查。
在甘肃舟曲,招商局局长王建功,正在对经过舟曲的白龙江进行新一轮的水电开发计划,王局长说,大部分水电站是私人投资,也有像甘肃电投这样的大集团,目前全县水电招商正在进行中。王局长说:“发电的话,我们讲像印钞机一样,回收期,水电站快一点在五六年、七八年,慢一点也在15年左右,全部回收回来,投资7个亿,用15年收回来,那也很好的数字。15年之后就纯赚了,电站一般设计都在70年。”
博峪水电站的孔经理证实了王局长的判断,作为第二次在舟曲投资的水电企业,孔经理告诉记者,他们的投资成本就要3个亿左右,十年的时间差不多能赚回来了。
记者来到贵州省的道真县采访了鱼塘水电站,这是芙蓉江流域的一家规模属于中型的水电站,共有两台装机7.5万千瓦的发电机组。鱼塘水电站站长告诉记者,他们去年的效益是5000万。
记者在道真县采访时了解到,这里的小水电站,虽然发电量不大,但也同样保持着盈利。
其中一位小水电站的老板曾召华告诉记者,一年的毛收入一般在60万左右。
这位小水电的老板告诉记者,60万的毛收入中,大概能有30%到40%的纯利润。
那么这些水电站给当地政府又带来了多大的经济效益呢?记者分别在道真县和正安县了解到这样的情况。
道真县国税局局长表示,去年他们县的水电站水库税收是1776万。而道真县的总税收是5600万,水库的税收占了20%多。
正安县发改局局长告诉记者这样一组数据,良坎水电站一年的税收估计是在六七百万。正安县一年财政收入是7000多万,水电站的税收占了1/4。
在采访中,记者了解到,为了增加财政收入,大多数地方政府都在积极筹备,规划各种大小河流的水电开发。
贵州黔西县发改局负责人:“正在做一个小流域的体积开发项目,规划是七个电站。”
贵州正安发改局副局长:“现在有三条河流在开发,都是实行梯级开发。”
贵州道真县发改局局长:“我们可能就是尽可能开发了,只要是能开发的,都要开发了,如果这样对于资源的不利用,这个水就白白流走。”
二、记者调查:利字当头,水电站成了安全隐患
甘肃舟曲县招商局的王局长说,水电站一发电,就像印钞机一样;贵州道真县发改局的江局长说,只要能开发的都要开发,不然水就白白流走了。地方官员发展水电的热情我们可以理解,但在前不久中央水利工作会议上,胡锦涛总书记指出,加快水利改革发展,要坚持统筹兼顾原则,注重兴利除害结合、防灾减灾并重、治标治本兼顾,统筹安排水资源合理开发、优化配置、全面节约、有效保护、科学管理。那么贵州和甘肃的这些水电站,都做到了吗?记者进行了调查。
记者来到遵义市正安县采访时,正好遇见水利局在汛期对水电站进行检查,良坎水电站是乌江下游最大支流芙蓉江的一座水电站。遵义市水利局水政水资源科科长王君涛在检查大坝时,发现了一个危险的情况:水利局水政水资源科科长王君涛(指着其中一个正在翻水的闸门)说,这个闸门还在翻水,存在隐患问题。王君涛叮嘱良坎水电站的站长要抓紧把水位下降点。
记者追问为什么在放水,水利局水政水资源科科长王君涛解释说是因为满坝了,满坝就要泄洪。之前没泄洪是因为要保证发电。
王君涛告诉记者,水电站闸门顶有一个蓄水位,水库蓄水不能太满,特别是在汛期来时,必须把库容腾出一定的水位用来滞洪。否则一旦洪水来得太大,会从闸门顶上翻水,如果冲坏或冲掉闸门,就会形成很大的泄洪量,造成下游的河水陡涨,危及下游的安全。
良坎水电站的站长告诉记者,他打算只把水放下去4、5厘米,不满坝就行了,这是为了要保证发电。而旁边的水利局水政水资源科科长王君涛说,要放多少水都要根据气象预报,气象预报说有降水的话,还得降。
在水利局的监管下,电站开始开闸放水,良坎水电站一年的发电量为4000万千瓦时,属于中型水电站。2001年由个人承包。记者看到,水电站对于放水量是锱铢必较的,这是因为放水等于放掉了钱,放水时,站长再次强调,他们首先要保证的就是发电。
良坎水电站的站长说,在枯水的时候就不能放闸门了,因为没有库容就不能发电,首先就一定要保证发电。
王君涛也向记者道出了汛期工作的难度,水电站获利靠的就是蓄水,蓄水量越多,利润越大,个人老板为追求最大利益,往往在防汛抗旱时带来很大的隐患。
王君涛说,效益和安全之间有的时候存在一些矛盾。在汛期的时候作为水电来讲水是很宝贵的,水就是经济效益,但是又必须让它按照防洪的要求,要留足的一定的滞洪库容,把水位降到必须的汛线水位里面,来保证整条河流防洪安全。
王君涛介绍,芙蓉江干流早在1991年就完成了规划,进行十级的梯级水电开发,现在上游已经建成梯级电站五座,他们在汛期和干旱时的调度工作难度日益加大。
在甘肃舟曲,环保局局长张庆民告诉记者,为了减少对生态的影响,环保部门曾经要求,水电站必须要往河道里排放至少10%的水,在环保上这叫做生态水,但是很少有水电站能遵守这个规定。
环保局局长张庆民说,前段时间有一个电站搞一个工程,把水直接截流了,截流以后没有放生态水,他们对这家电站进行了处罚。
记者在白龙江流域采访时注意到,沿江大部分水电站的大坝几乎是滴水不漏,有家水电站是在发现记者拍摄后,紧闭的闸门才突然放了一点水。
环保局长张庆民说,枯水期这种水电站卡水的情况更严重,因为枯水期电站需要大量的水,但是实际上总水量很少,所以他们要满负荷发电。满负荷发电就要多截流水,少放生态水,现在电站都是只顾自己的利益,面对环保部门的规定,他们就是睁只眼闭只眼。
三、 记者调查:被破坏的生态能恢复吗?
在高额利润的驱动下,水电站的老板们往往不会考虑周边生态环境,也不会考虑防洪抗旱的问题。如果地方政府再监管失控,就很容易出现重大事故。类似的案例,在煤炭行业常常可以看到。在昨天的节目中,舟曲招商局的王局长说,对环境的小破坏,可以换来经济的大发展,发展之后还可以再修复。那么环境破坏之后,修复起来真得那么容易吗?来看看记者的调查。
沿省道313线进入舟曲地界,记者发现,沿途有十几处才发生的泥石流,憨班乡的张家诚老人告诉我们,前一天晚上的一场大雨,引发泥石流并阻断了公路。
村民告诉记者,这一次泥石流很大,下来的全是石头。记者疑惑地问,这山坡都挺结实的,石头是怎么下来的?张家诚老人说,来暴雨的时候石头没有这么固定。记者看到车一过的时候灰尘很大,就向张家诚老人询问是不是没有泥石流的时候灰尘没有这么大,张家诚老人说,没有泥石流的话,公路是一点灰尘都没有的。
记者发现,在上游清澈见底的白龙江,到达甘肃迭部、舟曲之后,已经变成了浑浊的黄色。白龙江上游两岸遮天蔽日,覆盖着原始森林,到这里成了光秃秃的山,沿途滑坡地带和路边高悬的大石头,似乎一触即下,让过往的车辆行人不敢做任何停留。
村民们说,泥石流阻断公路、砸坏过路车、甚至冲走田地,在这里都是很平常的事。不过,在老人们的印象中,以前的舟曲很少有泥石流的。
张家诚老人告诉记者,以前泥石流是很少的,前面都是原始森林,都有很粗的树,现在都没有了。这跟现在建的这个坝子有很大关系。如果有很多树的话,就不会发生这么大的泥石流。
老人说的坝子是指附近的几座水电站。张家诚说,如今爆发泥石流的这几座荒山,曾经是连片的原始森林,大树盈抱,遮天蔽日,但从上世纪80年代起,当地伐木伐的厉害,山上的原始森
林都被砍光了,后来封山育林后,植被恢复了些,不过这几年,新建的水电站,把恢复的植被又破坏了。
村民们说,建电站的坏处就是严重破坏了森林,但是不砍森林的话怎么修建?不砍的话管子就拉不过去。
采访中,张家诚老人告诉记者,封山育林的这些年,他们始终没有放弃种树,但是以前布满原始森林的这些山,现在种树却很难成活。
村民们说,以前土质好,种树可以成活,但是现在种树没有水,所以种的树不能成活。记者觉得疑惑,按理说这个地方守着江,是个不缺水的地方,为什么树还种不活?村民们告诉记者,别的沟都有水,但是这沟再大也没有一点水。
山还是那座山,为什么当初布满原始森林的山,现在树却很难成活了呢?
中国工程院院士、水利部部长顾问王浩告诉记者,因为白龙江这一带土壤都很薄,原来有植被保护着土壤,现在把这些植被砍掉以后,再下雨土壤就流失了,也就是所谓的水土流失。再种树,有限的土壤都流失了,再往上种就很不容易恢复了。
年近八旬的老地质学家孙文鹏,在上世纪七十年代的时候曾经在白龙江流域生活过,在他的印象中,现在这个泥石流多发,荒坡遍野的地方,曾经是一个山清水秀、鱼儿成群的江南水乡。
孙文鹏告诉记者,以前一下暴雨,都拿着扁担扎鱼。“水中间河道里面哗啦啦,可以去捡,可以用扁担扎,这么长(用手比划)的鱼都有,那时候老乡一下雨以后都拿扁担到水渠里面去找鱼。”
锁儿头村村长也告诉记者原先的河水冲下去都是清清的,现在一下雨就是浑水。记者看着浑浊的河水问村长,现在不下雨水也是黄色的,也是浑的,这是为什么?锁儿头村村长说那是由于顺河道修路、修电站影响的,有泥沙跟着下来了。
锁儿头村村长还说以前随便看就有鱼游,有时间就可以用一个钩子直接把鱼钩上来,但是现在这些都没有了。
舟曲环保局长告诉记者,舟曲山清水秀,真正山是绿的,水是清的,天是蓝的,白龙江,原来就清澈见底,水里面鱼有的都能看见的,但是现在有基本上灭绝了。修电站以后水库一级又一级,鱼儿到繁殖季节要洄游的,但是现在洄游的通道断了。
在地质和环保专家看来,拦水坝蓄水淹没原始森林、涵洞引水使河床干涸、大规模工程建设对地表植被的破坏、水电建设配套的城镇和道路系统对野生动物栖息地的分割与侵占,导致物种灭绝,都已经改变了流域内已日益缩小的原始生态系统,而人类迟早要为这种无序开发付出代价。
舟曲环保局长说,白龙江上游确实是破坏比较严重,沿着河边上的植被,往年生长的现在都不生长了,这些生态的变化对现在的影响也许还不是太明显,但是越到后来会越明显,这些水电站带来的潜在的更长久的生态影响还远远没有表现出来。
在泄流坡,记者见到了八十多岁的龙云生老人,在老人家房子不远的地方,是一条滑坡造成的深沟。龙云生老人说,这一片山上滑坡瘆得很,经常一个晚上一大片地就没了。
村民们说,以前山上没有这条深沟,几次大的泥石流之后,山体断裂出现滑坡,在沟边上,被滑坡摧毁的房屋痕迹依稀可见。龙云生老人说,他们以前的家在山坡下面,因为山体不断下滑,他们只好不断往山上搬,不过,现在的滑坡又逼近家门了。
记者发现,泄流坡沟壑纵横,山上到处可见这样的裂缝,就像大山裂开的大口子。老人说,一场大雨下来,这些断裂的山体可能就会滑下去了。因为滑坡不断逼近,前面房子塌了全都滑到水沟里了,村里的年轻人都搬到别处或者是外出打工了。
村民们说,白龙江流域,山高沟深,可用耕地非常少,滑坡和泥石流在不断吞噬者田地,这几年,附近的几座水电站,又征走了不少田地。
锁儿头村村长说,建电站征去的土地有100多亩,现在的耕地平均一个人还不到半亩,水电站就建在他们地里。
记者向村民们了解到,水电站大都选耕地来建设,荒坡不可以建水电站。所以白龙江沿线的耕地就这样越来越多地给征收了。现在农民的收入就靠山上的几亩地,远得很,要走一两个多小时。
四、 国外经验:效益与生态 如何两全?
在一些地方,水作为一种资源,不开发可惜,但开发起来又乱象丛生。那么国外是怎么做的呢?记者进行了调查。
记者注意到,同样是发展引水式水电站,在挪威、法国等地,并没有出现发展和生态抢水的状况。作为中国水利水电研究学会的秘书长,张博庭曾经仔细研究过挪威和法国的引水式电站的修建方式。 根据中国水利水电研究学会的秘书长张博庭的研究结果,挪威水电非常发达,那里大部分都是引水式的小电站,站内管理工作做的都比较好。方法是通过控制保持一定的生态流量,来保证不让水全都进洞,至少有一定的比例要到河里面来。 记者向张博庭询问挪威是否出现过河道干涸,影响到生态的状况,秘书长张博庭这样表示,并没有看到,看到的是挪威的几个小电站基本上都是即使流水没了,也要留出一些生态流量保证从坝上泄下来。 张博庭介绍,挪威全国电力供应的99.8%来自于水利,因大型水电站难以在短期取得成效,所以挪威目前主要发展小水电。挪威盛产鲑鱼,所以当地对于生态水排放有严格的规定,有了这种规定,再与鱼道建设相互配套,可以使得水资源开发多年后,江河水流量依然能保持在每秒10立方米左右,河中的鲑鱼也能得以繁衍生息。据了解,国际上,对于维持生态的江河流水量,一般的要求是原流量的60%左右。法国人在建设法国罗纳尔河上的电站和水坝时,为了维持生态,并没有在原来的河道上直接建坝,而是开挖了一条运河,在运河上建立了水坝用以发电,自然生态得以保存。设计者还增设了专门的过鱼通道,使得水电开发并没有带来负面影响。
对此,地质专家徐道一向记者做出说明,因为法国罗纳尔河这个自然的主要的生态条件没有变,主要的河流上也没有变化,只是在支流上面稍微修了低坝,则可以使整个生态环境受到的影响减少到最低,也就是说,人跟生物界的在保持自然生态平衡的同时充分利用了自然的水能,并尽量使造成的损失达到最小,所以才能够持续发展。 中国水利水电研究学会的秘书长张博庭表示,对于这种引水式电站所需要排放的生态流量,现在我们国家好像还没有明确的标准和规定,因为我们国家对这些事务的认识还处在一个反复阶段。以前,我国的水电建设比较慢,国家鼓励大干、快上,快上了以后,就发现问题了;发现问题后,便存在排斥的态度,一个是批评闽江建设的不对,另外一个就是以后尽量少建,而真正能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还没形成。这需要国家层面给出一个规定来,给出一个方向来。 为了尽量减少水电站对周边环境的破坏、保护生态环境,在1973—2005年间,挪威开始划定自然生态保护区,制定对剩余水能资源的控制开发政策。目前挪威已开发的水能资源占总量的62%,剩余的大约37%资源中,有25%是位于保护区内是不得开发的,涉及水系300多个。1969年,公众参与机制正式开始引入挪威水电开发的审批环节,政府成立了专门的水资源开发管理部门,保证在审批新建水电站时照顾到全流域地区公众的意愿和移民的利益。从那时起,政府部门要批准任何新的水电站建设,必须要进行全流域的整体评价,有相关利益的公众团体也会被邀请参与新建水电站的评估。 联系国内水电站的现状,中国水利水电研究学会的秘书长张博庭对记者说,我们国家小水电大多规划较差,这都是因为不是国家层面进行管理,而是归到地方政府管,有的甚至是省里、县里做主,这种管理可能就不包括对整个流域进行规划。假设县里管一段流域,而又急需建设某个项目,则可能找一个有环评资质的单位环评一下,提出有建设性的意见,就算是有了环评报告了。 地质学家孙文鹏提出,建设水电站时,考虑的角度不仅从工程流程和坝址选定的安全性出发,还应该从整个流域出发,拥有自己的评价体系。 水利部部长顾问王浩院士表示,针对项目群进行的评估叫做规划环评,就是对T级水电站相互之间的影响、上下游之间的影响、左右岸之间的影响进行统一的评价,在更大范围内,从点延伸到线,继而推广到面,对整个流域进行点线面一体化的环境影响评价。相信经过这种体系的评估以后,能够把生态保护的更好。
五、半小时观察:如何破解水电困局?
昨天栏目报道了水电的发展乱象,乱象背后其实是水电业正处于一个艰难的困局当中。不少的水电站,让投资者得到了高额利润,让地方政府增加了一部分税收,但是生态被破坏,许多周边农民不仅没有因为水电开发致富,反而陷入了更贫穷和更不安全的境地。
水作为一种自然资源,应该充分开发利用,但同时它又是一种公共资源,更应该做到公平公正地利益分配。如果它所产生的利益只能让一部分人受益,而更多的人无从分享,反而受到损害,这样的发展模式既不可持续,也容易引发不稳定、不和谐的危险后果。近几年对于水电发展的争论越来越激烈,所反映的正是不同人群对于水电的利益诉求。
破解当前的水电困局,需要做到四个“要求”:国家要求生态,农民要求实惠,地方要求发展,企业要求效益。只有这四个要求达到平衡,水电业才能迎来真正的黄金发展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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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CTV2《今日观察》聚焦水流困局系列节目:
水权之争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在古人的诗词里,同饮一江水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情。现今,同一条河流,上下游大干快上,拦水筑坝,互相争夺越来越宝贵的水资源。古人的情怀如今只能在诗词里体味了。随着河流被一个个水坝截断,上下游之间的联系,似乎只剩下了两个字:“水权”。央视财经频道主持人陈伟鸿和著名财经评论员马光远、张鸿共同评论。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同饮一江水已成往日情景。拦水筑坝,截江断流,水权之争日益凸显,聚焦水流困局。
记者来到河北省涉县的一个村子,尽管刚刚下过一场雨,但从长的参差不齐的玉米苗上,还是能看出这里干旱的痕迹。村民告诉记者,缺水是他们最头疼的事情,而在玉米地不远处有一条漳河,每年的7、8、9三个月是汛期,但汛期的漳河却看不到多少水,水量不过和一条水渠差不多而已。
冯计亭(河北省涉县西辽城村村民):浇地的水非常困难,一两分地,一两天都浇不上。
而在几年前,漳河却不是现在的样子,清漳河发源于山西,流经河北、河南等地,在涉县河漳村与浊漳河会合后称作漳河,历史上涉县清漳河两岸曾被誉为小江南,这位老人告诉记者,就是因为小时候家乡水多,父母给他起名叫王水保。
王水保(河北省涉县西辽城村村民):我印象最深的是漳河过不去人,走不过去,水多水深,就是靠坐船。
自从上游的山西省开始施工,责成西安水电站工程后,漳河的水就变得更少了,水电站距离河北的直线距离只有20公里,在宁给一升米不给一桶水的涉县,山西省在清漳河建水电站的消息,引起了河北涉县九镇八乡农民的恐慌,群众质疑山西方面以建水电站为名修建水库,担心水库建成后强行截断涉县40万人口的水源。
冯计亭(河北省涉县西辽城村村民):本身这的水就不多,漳河上边两条沟,这边沟有一个水库,已经建成了,水就截流很多了,要这边再建一个,两条沟一掐,这边水基本就干了。
1965年以前的20多年,清漳河的平均净流量达到19.6亿立方米,1981年到2000年,20年平均净流量仅为3.56亿立方米,山西、河南、河北三省相继在漳河上游修建了大大小小80多座水库和难以数计的饮水工程。进入九十年代后,每逢灌溉季节,漳河上游河道净流不足每秒10立方米,而沿河两岸工程的饮水能力,却超过每秒100立方米,以往这里的主要种植作物是水稻,近年来由于水资源短缺,沿岸农民不得不改种玉米。
师记元(河北省涉县西辽城村委会负责人):算算账,种地没有经济效益,老百姓种地积极性就不会高,浇地比较难,换着班也浇不上地,所以种地就比较难,算算账不如出去打工,好多地都荒了。
张鸿:拦水筑坝、截江断流对下游老百姓的生产生活影响很大
(《今日观察》评论员)
上下游的争执已经有十几年了,最大的争执在2009年底到2010年初,上游说,我们要建一个水电站,但下游说那地方不可能建水电站,水库会截留更多的水。下游这些老百姓就开始准备自己打井,挖井的设备就开始涨价,挖井本身也跟着开始涨价,老百姓的恐慌造成上下游的纠纷很大,水利部也出来协调过。最重要的问题是,本身这个地方的沿岸都是水资源非常贫乏的地方,而在每次都是在春灌、夏播、秋播的时候,在枯水季节的纠纷特别大,这种担心还是没有减少。
山西在漳河的上游,已经有大型水库三座,2010年,下游就开始讨论,已经有三座大型的,中型的是十几座,小型的是上百座,已经把80%水的资源都已经用了,所以你不能再流,如果再流的话,我们就打不了井,那我们只好不种庄稼了,这确实对下游的影响非常大。
马光远:目前修建水坝是我们唯一能够解决水资源争夺的办法
(《今日观察》评论员)
如果把这种现象放在历史的长河里,我们会发现,关于水资源的争夺在中国历史上并不少见,中国文明史有多长,关于水的争夺就有多长。比如在电影《老井》里,两个村子为了争水打得头破血流,水资源的争夺事实上显示了水资源的短缺问题,还有就是到今天为止,我们并没有想出一个办法保护河流的自由,保证上下游在水资源使用上能够确保生活的必须。
据统计,现在全球是4500多座水坝,中国占了一半以上;还有一个统计数字是,如果把计划中的、在建的水坝加起来,那么中国的水坝量可能会占到全球的90%以上。所以有一篇文章指出“还中国河流自由”,因为基本在每一条河流上面,不管是大河,还是小河上都建了大大小小的水坝,这是我们目前为止,能够解决水资源争夺的唯一办法。
在贵州省遵义市正安县,有一座叫做良坎的水电站,它位于乌江下游最大支流芙蓉江上,现在正是当地的汛期,记者却看到,水坝里的水都快蓄满了,但是水电站还是不愿意开闸放水。
王君涛(贵州省遵义市水利局水政水资源科科长):不行,这个闸门在翻水。
记者:这个很危险?
王君涛:有隐患,闸门顶怎么在翻水。
郑传辉(良坎电站负责人):根据气象预报大概没雨,适当的翻一点点。
王君涛:不能让它翻。
郑传辉:不能翻,没事,我现在马上打电话提醒。
王君涛:抓紧把水位下降点。
郑传辉:好的。
王君涛:抓紧点。
记者:这个在翻水为什么?
郑传辉:满坝了,满坝就需要泄洪。
记者:为什么不排掉一点水?
郑传辉:要的,马上排水。
记者:那之前为什么不这么做?
郑传辉:之前我们要保证发电。
即便是蓄水量已经到了有危险的程度,即便是在水利部门官员的要求下,这个水电站的站长对于放水仍然不太情愿,这又是为什么?
郑传辉:枯水的时候就不能放。
记者:为什么?
郑传辉:没有库容就不能发电,要保证发电,首先要保证发电。
记者了解到,这个电站一年的发电量为4000万千瓦时,属于中型水电站,在2001年的时候由个人承包,而对于承包方来说,水电站获利靠的就是蓄水,蓄水量越多,利润越大。水库里的水就是经济效益,放水就等于放掉了钱。所以在放水的时候,这位站长要一再强调,水电站首先要保证的就是发电。而据当地水利局工作人员介绍,芙蓉江干流早在1991年就完成了规划,进行10级的梯级水电开发,现在上游已经建成梯级建站已经有五座,这使得水利部门在汛期和干旱时的调度工作难度越来越大。
张鸿:当挣钱成为第一目的 就不会顾及下游的用水问题
(《今日观察》评论员)
当它统称为水利枢纽或者大坝的时候,可能还不知道它的指向性不是那么明确,当我们把它区分为水库和水电站的时候,就知道它的最主要的目的不是用来蓄水,它第一的目的是发电。因为很多地方是招商引资来发电,谁投资谁受益,也是区域当中的重点项目。很多地方政府,尤其是一些南部的和中西部的一些地方,由水电站带来的财政的收入几乎占到其财政收入的50%,所以当挣钱成为第一目的,他就不太会考虑下游的用水问题,所以他宁愿把水往上游引,或者是转一个山沟,转上去形成一个落差,更有利于发电。
马光远:在高耗电能的经济发展下 我们怎样解决可持续发展问题?
(《今日观察》评论员)
因为今年中央一号文件锁定水利建设,那么意味着有很多的水利建设本身要做一个定义,究竟是建电站,还是建别的?建农田的基本水利,还是建设水坝?如果不界定清楚,我们就会看到狸猫换太子的情况,可能就会出现很多没必要的水电站加快上马,并且还会拿到国家的财政补贴。目前争水的困局,事实上折射的是,人均水资源在高耗电能的经济发展条件下,我们应该怎样解决可持续发展、可均衡发展的问题。
按需分配,市场定价,水权转让市场化,能否真正平衡用水矛盾?
如何缓解用水矛盾,各地开始了一些尝试。2000年11月,浙江省东阳市和义乌市,签订了一个有偿转让水权协议,义乌花两亿元向毗邻的东阳购买约5千万立方米的水资源的永久使用权。在农村,如何公平分享水权,一些村镇也在想办法。江西德安县林泉乡大溪畈村,2007年注册成立了桑家堰灌区农民用水户协会,它由各小组村民自发自愿组织起来,统一协调渠堰的管护使用,灌溉时,采取轮灌和一把锄头灌水的制度,锄头由协会选派出的代表担任,按约定时间放水,同时,每个生产小组还会选派代表负责监督,避免无限制漫灌。
陈德楠(林泉乡大溪畈村桑家堰用水户协会会长):这条水渠是付家堰管的,那边的水渠是晏家堰管的。原来没有成立(用水户)协会前,各管各的水渠,他在这个地方偷水,那边的水比较少,就把这个扒掉偷水。现在成立用水户协会以后,我们协调了(争水矛盾),那个付家堰完全不用了,因为这条堰水相当足。
张鸿:水权市场转让顺利实施的必要前提是清晰的界定 城乡的水权分配问题也很重要
(北京大学地方政府研究院院长《今日观察》特邀评论员)
水权市场转让的想法听上去真的不错,因为大家可以按照各自的用水的需求,来定配,那为什么它实施起来这么困难?首先我们的使用权不是所有权,因为水的所有权是国家的,河流是公共资源。我们没有清晰的界定这个使用权限是多少的时候,就开始交易,肯定是有点仓促。河流是纵向流动的,所以我们必须按流量来分配,这可以借鉴国际之间争端的解决,就是这条河从你那流到我这,就是在这个流域内的咱三家来谈。因为这个水有60%的流量要流出去,那我们只能用40%的流量来分配,不管你建多少大坝都无所谓,但加起来不能超过分给你的那个流量,所以这样的前提是必须有一个非常清晰的界定。
谈水权,还不光是上下游之间水权的分配,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城乡的水权分配。2010年西南干旱的时候,很多记者都去云南,包括郑丰田教授就表示,下去调研,如果住在市里或者县里,你都不会觉得这个地方干旱,因为洗车也照样洗,浇花也照样浇,城市都在用水,然后我们会发现,无论是县城,还是大城市,它的用水首先都是围绕着城市用水,其次才是满足农业用水,这个均衡我们也要考虑。
马光远:如果一个合理的机制 建坝本身就是一个最坏的博弈
(《今日观察》评论员)
从上世纪60年代开始,全球兴起从建坝走向拆坝,很多国家把自己建的坝都拆掉了。比如日本就拆掉了很多坝,对于必须修建的,日本对上下游之间有一个明确的规定,如果上游要建坝,那么下游缺水,上游就必须放水。如果权力和义务比较明确,那么建立水权,一方面可以确保上下游的人民能得到基本的生活用水;另一方面又可以避免浪费,但是我们现在不具备这个条件。
我们现在要改变以前通过建坝来界定水权的方式,另一方面,既然是共有产权、公共产权,那么建坝的本身就是上下游的一个共同行为,大家必须共同决定。如果上游要建坝,那么我们可以设置这么一个规则,就是必须得到下游的同意,才可以建坝,或者和下游之间达成一个水资源利用的协议以后,才可以建坝。如果没有这个机制,建坝本身就是一个最坏的博弈,也是最坏的办法。
俞孔坚:要在技术上做一些改进
(北京大学建设与景观设计学院院长 《今日观察》特约评论员)
我们现在做的坝都是高坝,结果下游一点水都没有。到现在为止,在浙江、皖南、江西的这些盆地里,有一些低的堰,就是只是截流一部分的水,翻过去的这部分水仍然给下游使用,而且低堰的好处是,它不会阻碍河流作为一种生物廊道的连续性,所以在技术上做一些以不破坏水系统的完整性和连续性为前提的水资源可持续利用。
吴文良:政府本身有其协调职能
(中国农业大学资源与环境学院教授 《今日观察》特邀评论员)
一个河流作为一个生态系统的起源,它的发展变化有一定的规律性,在这个基础上,就是一种协商原则,基本上都是用补偿的办法。对中国来讲,政府本身从国家方面,有一些协调职能。最近北京市从外面引水,这就是一种社会制度,它有这种优势的考虑。
张鸿:在争论之前 要有解决争议的机制
(《今日观察》评论员)
在争论之前,要有解决争议的机制,因为现在中国的水利是多头治水,或者是多龙治水,江河湖泊是水利部,但是城市自来水供水是建设部,污水排放是环保部,水质管理岸上是环保,地下或者沟道里边又是水利,地下水的矿泉水部分又归国土部门,它非常复杂。
这一条河的截流权力,建水坝、建大坝、建水库的审批权力又分四级,中央、省、市、县可以审批,所以这样就很难有一个终端的解决方案。现在基本上终端的解决方案是在这个流域的上游成立一个水利部的委员会,但它能不能非常好的把各方利益都平衡好,还是就是解决一下争端?以现在的这种形势,一定要在建之前,上下游之间有一个充分公开的利益博弈,甚至下游的老百姓可以通过一些法律的渠道来解决这种争议。